@被爐貓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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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已表,夙愿未偿。

借贷【兔黑】【完结】

*2016第一发,送给兔黑和莫叔。

*AU注意。

*年下注意。

以上


01.

“呐,研磨。”黑尾铁朗把屁股朝少年挪了挪,歪着头取下烟,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你成天哒哒哒地这是在玩什么?”

“游戏。”孤爪研磨没抬头,连手指都没停顿一下。

“什么游戏?最近好像特别沉迷嘛,怎么玩都不腻。”

“怪〇猎人。”

“噢噢,很有名啊那个!连我都知道一点。”黑尾撑着下巴,仿佛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方小屏幕上左右跳跃翻滚的太刀男子,和一头巨大的怪物灵活周旋。

少年没有吱声,直到不久后巨兽轰然倒下,显示屏上跳出“任务达成”的字样。

“一般要花多久?搞定一只。”

研磨放下掌机揉着眼睛:“看狩猎对象的难易程度,困难的……大概要半个小时以上。”

“半小时啊,你怎么干这个这么有耐心,你也稍稍分点热情给工作怎么样。”黑尾重新叼起烟,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支眼药水扔到研磨怀里:“旁边这家伙能直接用么?正跳来跳去的那个。”

研磨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在说随从猫,嘀咕着扭开药瓶。

“唉,它们打击很弱啊。”

“啊,这样啊。”黑尾含糊地应了一声,懒懒地望着街边:“那岂不是要花上更多工夫,捕猎一只怪物……什么的。”

孤爪研磨终于仰起脖子,将脸转向黑尾铁朗,难得用了相当肯定的语气。

“……阿黑你今天超怪。”

“噢是吗?……那我还可以更怪一点。”

黑尾啊呀呀地说:“你把这游戏借我玩几天吧?”

 

乌野署的泽村大地今天出门巡逻的时候看到颇显诡异的一幕。

街上那幢老危楼前的台阶上坐着两个老熟人,布丁头的伪不良少年正双手撑着下巴发愣,显然无所事事——而另一个黑发的则屈腿埋头在辛勤奋战,老远就能听见胳膊间传来的厮杀音效。

泽村刹住自行车,跟孤爪研磨对了个实打实的照面。少年僵着脖子垂下视线,不一会大概觉得不太妥当,重新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好。”场面略显尴尬。

“噢!早上好,孤爪君。”黑发警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清着嗓子说:“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啊……你说是吧黑尾君?”

“唉?”黑尾铁朗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抬头一见泽村,挠挠飞翘的发尖笑着招呼:“一大早辛苦了,泽村警视。”

泽村大地瞥着他搁在双膝上的掌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也喜欢玩这个?还是什么新式玩法?”

黑尾指指自己:“预防帕金森。”

“帕金森?”泽村好笑道:“你才三十多吧,署里档案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

“不行了,你看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有精神啊,”黑尾朝警官递出一包开封的烟盒:“抱歉,今天只有黑魔鬼了。”

泽村伸手取了一根,转手放进胸前的制服口袋里:“那你还不考虑考虑那边?你又不缺钱,也不是没事做。”

“嘛……一时半会的。”黑尾伸伸腿,侧头看了眼正拨弄手机的研磨,很含糊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呐,警视,上周那几个打架的小混混从你那儿放出来没?”

泽村点头:“是跟你们交涉时候出的事?很少见啊。”

“有没有个特别吵闹,眼神很惊人的小鬼?”黑尾铁朗比划了下:“头发像这样竖着。”

听见黑尾的话,孤爪研磨的手指突然就慢了下来。

“有印象啊,那小子当天就放走了,他算是伤的比较惨的一个。也不是我们街上的熟面孔,教育了一下喊他去医院了。”泽村大地回忆说:“那是个学生吧?你朋友?”

“也不是,只是稍稍有点缘由,”黑尾摸着烟点上:“名字,方便说吗?”

泽村心知这条街能维持生气而不失控的现状,除了辖区的乌野署,此刻坐在老楼前、套着旧夹克眯眼抽烟的黑发男人,绝对功不可没。

从他当上警察开始两人前后算来已相识十年,泽村大地依然无法摸透黑尾铁朗的心思。不过这男人行事有度而分寸,唯有这点总令人心安。

“我记得好像叫……木兔,木兔光太郎,二十二岁的在校大学生。”

 

02.

这是条不太干净的街,明面上和暗地里都表里如一地不甚整洁。

市政规划的外围区的街道墙角,非可燃物和纸制品混杂地堆在一起,建造了流浪物种的天然居所。负责区域清洁的垃圾车一周一趟,每趟半天。光是赶跑蜷伏在垃圾堆旁的野猫就足以折腾得筋疲力尽,还不算上头顶危房裸露钢筋上眈眈着的一排乌鸦,不知何时就会伸爪俯冲而下。

旧房廉价的租金让这里成为了无业者、小混混和某些从事边缘行业者的天堂。作为乌野署的管辖区域,进进出出都是不少熟悉的面孔。街头的乌野警署和街尾危房里的音驹事务所势力相持,手腕黑白明暗,时间一久,也逐渐形成了一套俗成的相处规矩。

黑尾铁朗算是挂着个不太像样的社长名号,在这里勉强混口饭吃。

 

自从上午跟泽村打过照面,孤爪研磨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黑尾在烤糊第二十三块肉之后就把掌机还给了他,现在那只蓝黑色的电子产品就躺在桌子上,而布丁头少年则握着手机蜷在他的专属位置——沙发的一角发怔。

会社里现在就他们两人,头顶旧空调呼呼呀呀地送着时暖时冷的风。

“喂,研磨。”黑尾关掉电脑显示器,把腿从办公桌上放下来:“要喊外卖吗?苹果派。”

孤爪研磨侧头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嘟哝着说:“那个时候,阿黑果然都看见了?”

“那个时候?”黑尾铁朗一挑眉毛就明白过来,这小子果然是在为那天的事情独自郁闷上了。

他也爽快道:“啊,刚巧看见了一些。”

“那、报警……”

“也是我报的警。”黑尾很平和地说:“嘛,这条街上小打小闹都是常事,闹出人命来就不太好看了。”

孤爪研磨的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磨蹭。黑尾铁朗知道这家伙基本带着情绪了,叹了口气走过来伸手揉他头顶。

“……你太可恶了。明明就看着也不来帮忙,见到我逃跑阿黑觉得很有趣吗?”研磨正闷声闷气地嘀咕着抱怨:“实在丢死人了。”

黑尾蹲下来跟他平视:“这事不是你的错。硬要说的话,把你派出去的我才是罪魁祸首吧?”

孤爪研磨跟猫一样的瞳孔细微地收缩着,半晌又挪开视线不吭声了。

“更何况,”黑尾铁朗突然笑了起来,不禁想起一个个性十足的灰白脑袋:“只不过是个多管闲事的倒霉蠢蛋而已……那个叫木兔的家伙。泽村会放他独自离开说明没什么重伤。”

隔了一会,黑尾摸着下巴想了想。

“那这样好了,跟他见一面怎么样?”

“……唉!?”

“你想跟人家道歉的吧?”

“我才没——”研磨刚刚开口,剩下半句又在黑尾的目光下吞了回去。

黑尾铁朗笑眯眯道:“毕竟是被卷进我们的工作里了。有欠必还……也是音驹的信条嘛。”

 

木兔光太郎对这条街的印象糟糕透顶。

从大学门口的枭谷驿坐电车两站路,下车穿过地下街区南出口,就能看到街口红红绿绿毫无美观可言的展示牌,和它们身后深灰色的老墙墙体显出扎眼的对比,就像是个强行往脸上抹浓妆勾引来客的老女人。这街头景象也同样和离这里不远的警署格格不入。

因为打工地点的缘故,木兔之前每周都会路过这里三次,却从来没有跨进去过。

然后一周前他第一次走进这个破地方,就跟一群小混混狠狠干了一架,刚刚从乌野署鼻青脸肿地出来没多久,遭遇学校勒令停课。顶着这么一张脸,打工的便利店也暂时去不了,只能在伤好之前休停。最后被赤苇京治无情地笑了一晚上。

——简直不能更惨。

 

此时此刻木兔光太郎君漫无目的地晃了半天,直到看到那副熟悉而无序的场景,才意识到自己又出现在了地下街的南出口。后知后觉的猫头鹰脑袋立刻懊丧地将现状归咎于生物的习惯性行为。

他今天少见地带着帽子——赤苇借他的,压低帽檐遮挡住肿胀的眼角和颧骨的淤青。自暴自弃地跨出出口,木兔瞥见乌野署门口的警标,不禁缩了缩脑袋。在警署的经历总归说不上美好,向他问话的两个家伙一瞧就刚刚套上制服没几天。其中那个橙毛比木兔还矮着大半头,面相怎么看都像是个正为升学奋斗的高中生。而另一个黑发的则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地瞪着自己,记笔录时把桌子戳的嗵嗵响。

“可恶!真是惨遇啊木兔!”

木兔光太郎抽了抽鼻子,双手正插在口袋里,右手手心蜷着一张被汗浸湿的纸片。他似乎努力想使自己远离这条令他倒霉的街,最后却还是站定在街头,视线掩在帽檐下向里望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一样。

——所见似乎相当冷清,大概是因为白天的缘故,这条街永远是傍晚才开始热闹起来。此时街面上只有寥寥的几个人,也几乎都是毫无干劲的模样,无所事事地趿拉着脚步。即使数十米之外就是繁华热闹的驿站口,也完全无法影响到他们分毫。

木兔光太郎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将这个地方和现实割裂了开来。

——就在刚刚冒出这个愚蠢念头的瞬间,有两个身影出现在木兔的视野里。

就在他们面朝街口逐渐走近,被建筑遮挡的阳光照在两人脸上的那刻,木兔很快认出了其中一个家伙的脸。

 

03.

木兔光太郎至今都不知道孤爪研磨的名字。    

在警署的时候曾经被问过打架缘由,木兔不清楚和自己杠上的那帮小痞子会怎么说。但是那张弱气又沉默的年轻面孔在脑海里转了几转后,他便一口咬定说是自己的鲁莽造成了冲突。

一周前的某个午后,不过是一个热血当头蠢蛋无脑的见义勇为,受害者的那方却在仗义执言者挺身而出时,选择了明哲保身的沉默。

当小混混硌着金属物的拳头开始狠狠地撞击上颧骨的那刻,木兔的余光里已经不见了猫样少年纤细的身影。

他并不打算斥责被助者的无情,不、木兔光太郎压根就没想到这本该令人气愤的一层——于他而言,看似不经思考的每一举动,其实都是二十多年来性格积淀的必然结果。

他可以拍着胸脯为自己的一切言行负责,承担糟糕的残局,享受应得的成果,即便是在旁人眼里十分荒谬的,世俗也很难扭曲他分毫、至少目前为止,无法撼动。

所以当木兔看见那个猫脸少年后,只是单纯地为他的毫发无损而庆幸起来,他甚至开始重新离开原地往站口走去,嘴里走调地哼着商店里流行的广告歌。

 

“喂!那边的男生,麻烦稍等一下!”

黑尾铁朗看见木兔晃了个照面后,对方竟然转身一副打算走人的样子……所以他到底是来干嘛的?街口观光团?

身边的布丁头正别扭地撇向一边,黑尾心里叹气,出声又喊了一次。

“木兔光太郎先生!”

啊,转过来了。那个标志性毛茸茸的猫头鹰脑袋被盖在帽子底下,男生指着自己的鼻尖,眼角高挑,一脸惊奇。

“那个、是你在喊我吗?”

啊啊,帽檐把那对粗眉毛遮掉了……黑尾铁朗遗憾地轻啧一声,换脸微微一笑:“正是。如果没有急事的话,请问能否麻烦借一步说话?”

这家伙当然不会有狗屁急事……只是单纯礼仪性的问话后,黑尾笃定地站在原地,看着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的男生歪歪脑袋,爽快地大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的?”他毫不客气地探头打量着黑尾铁朗,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专注又明亮,半晌竟又冒出一句。

“……那个,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木兔当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喊住,以至于他压根没想好,怎么才让那个至始至终都显得手足无措的,一周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不再继续尴尬下去。

……场面有些像一个被家长拎着来认错的小学生。

至于那个家长,应该是出声的那个——是似乎还比自己更高一些的男人,脑后的黑发十分固执地翘着,干净却有些旧的黑夹克和牛仔裤,让他的年龄看上去比实际印象要显得年轻些。

男人正笑着,只是轻轻勾起唇角,平和微垂的双眼,却明确地向外散发出他想表达的善意。他就站在接口那块不发亮时脏兮兮的展示牌下面,却丝毫不被影响着。

这张脸让他觉得熟稔,像极了一只晒着太阳,又审视着自己领地的黑猫。

 

对方被他直接的问话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神色。

“黑尾铁朗,然后这位是孤爪研磨。”男人直爽地介绍道:“我想至少我和你……应该是初次见面。”

“噢噢!黑尾先生、孤爪君,抱歉啦!”木兔放弃得十分利落干脆,并没打算多想,情绪转化在脸上码得一清二楚:“所以,是要说什么嘛?如果是关于那天的事——”

他侧头看向仍是一言未发的少年,大概明白来意,收回目光后朝黑尾摆摆手:“没事就好啦,都过去了,毕竟那种情况谁都会忍不住出手——别看我这样,打架还是很有心得的噢,不会受伤的。所以,道歉什么的……”

黑尾望着木兔光太郎眉飞色舞地说话,突然伸手一把他的帽子摘下:“不,这可不行。”

“哎呀、帽子!”木兔大叫着急忙想去阻止,却仍是慢了半步——头上绕着的绷带露了出来,在头发间显得扎眼不已。

连研磨都愣住了,蹙起眉头死死捏住了手掌。

“失礼了。”黑尾铁朗欠身把帽子交还给木兔,却并不是像是道歉:“街上那些不良和混混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打架从来不讲究公平。手指上套着的金属饰品都算是凶器,敲击和割划都会造成糟糕的后果——就像是这样。”

木兔光太郎手忙脚乱地把帽子重新戴上,涨红了脸:“……黑尾先生!”

黑尾淡定地瞥向孤爪研磨:“……研磨。”

孤爪研磨半个身子缩在黑尾铁朗身后,不太情愿地揉了揉鼻子。

“研磨,”黑尾伸手搭上他的肩,温和却十分不容置疑:“这是我们说好的。”

猫脸少年咬着嘴唇走到木兔光太郎面前,飞快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那句道歉说得又快又轻,一眨眼就飘散在了空气里。

木兔的脸更红了,他眨了眨眼睛,突然也闭上眼睛朝两人鞠了一躬,闷头大声说道。

“……没、没关系!不用介意!”

 

04.

事情当然还没完。

对于黑尾铁朗来说,恩情也好仇怨也好,和金钱一样,都是有欠必还。他也正是靠着这个信条一直走到现在。

……不过一切似乎在和一个叫做木兔光太郎的家伙接触之后,变得愈发有趣起来。

 

“——所以,这是什么?”猫头鹰脑袋瞪大了眼睛盯着黑尾铁朗递出来的信封,他明显没什么经验——关于这种深棕色的无字信封里一般会装着什么。

“阿黑……?”孤爪研磨嘟囔着喊了一声,这显然跟之前商量好的不太一样。

只有黑尾还是一副稳稳的口气:“5万现金并不算很多,也只不过勉强够你的医药费而已、木兔先生。至于后续的——”

“等等!”木兔光太郎叫了起来:“等一下!为什么要给我钱!”

“这是赔偿——”

“所以说不需要!”木兔指指自己:“我状态超好的!”

黑尾看着街面上纷纷侧目的路人,不禁苦笑起来:“抱歉,是我没说清楚。请你听我说完缘由,再由你选择是否接受这些钱。”

黑尾铁朗给木兔侧身让出路来:“这里也不太方便,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你是这条街上的人?”

“是的。”黑尾淡淡答道。

木兔光太郎一眨不眨地盯着黑发男人的脸,瞳孔微微收缩,一瞬间露出十分专注的神色。

“好吧。”年轻的大学生整了整帽檐:“我觉得黑尾先生并不是坏人。”

他几乎不再犹豫地、跟着黑尾铁朗的步伐跨进了这条糟糕透顶、却又散发着奇异吸引力的街——那面脑海中看不见的结界,似乎十分轻易地就打破了。

 

“首先,这大概是一场误会。”黑尾看到木兔动身后才加紧两步走到身侧:“而起因是我和我手下员工的失职,才造成了木兔先生的伤害。”

“……失职?”猫头鹰脑袋似乎相当迷茫。

黑尾指了指跟在身后的研磨:“你觉得……研磨大概几岁?”

“十七、八岁。”木兔自然而然地秒答。

孤爪研磨立刻发出了不满的咕哝声。

“正解是二十六岁。”黑尾解释道。

“唉?二、二十六!?那不是比我还大好多么!”

不出所料啊,黑发男人笑了起来:“你刚刚称呼我是‘先生’,到了研磨这儿却改成了‘君’,我想你应该误解了研磨的年纪——他不仅比你大,而且已经是个工作已久、勉强成熟的社会人了。”

“……什么叫勉强。”布丁头男生微弱地抗议起来,他刚刚开口就被人一把箍住了肩膀,木兔的脸出现在了研磨的正前方——并毫不遮掩地露出惊奇的神色。

“你、好厉害啊,孤爪先生。之前失礼了!”

“……你太近了!”

黑尾摇摇头,继续温和道:“要论打架的话,这条街上并没什么人能真正伤的了他——研磨,把那个给我。”

孤爪研磨掏出来的是一把不大的折叠刀,哪怕是并不太明亮的光线下,都能看出它的做工的精巧漂亮。刀子一到黑尾手里便像是变魔术般翻了两翻,露出犀利冰冷的刀刃。

木兔光太郎在一旁已经彻底地愣住了。

“如你所见,这把蝴蝶刀是研磨防身的东西,”黑尾铁朗又灵活地收刀入柄,将利刃递还给孤爪:“至少……我还没见过用的比他还好的人,在这条街上。”

这一回伪不良少年十分明智地后退了一步,木兔却并没上前,只是无意识地停住了步伐。他在尝试消化现状,表情出怔,竟无自觉地显露出野生动物般戒备的神色。

 

“因为我们所从事的工作的缘故——而且,我们所在的就是这么一条街。”黑尾的视线轻轻扫过木兔光太郎的脸,淡淡道:“如果在这条街上,当看到有被不良团体包围着、看似被欺负的瘦弱家伙……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呢,木兔先生。因为,或许事实也并不是如你所见。”

“所以、是做什么的?”木兔光太郎慢慢地吞了口唾沫,紧紧地攥住单肩包的肩带:“你和研磨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

黑尾铁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刚巧站在一栋看似陈旧的老楼前。黑发男人伸出食指对着身后的楼体,慢吞吞地说。

“我们是干这个的,木兔先生——而你那天看到的,也大约是研磨工作时的状况。至于所造成的后果和误会,我对此深表歉意。因此……请你务必收下这些赔偿金,作为我们疏漏的补偿。”

木兔光太郎根本没太听清黑尾铁朗的话。他正顺着男人的手指朝危楼上看去,只见楼顶上摇摇欲坠地竖着一块半锈蚀的金属牌,上面写着四个赤赭色的大字。

——音驹借贷。

 

05.

“哦哦哦!!!老大!今天大丰收!!”

山本猛虎从门外冲进来的时候,黑尾铁朗正罕见地神游物外。蜷在专属位上孤爪研磨抬头看了山本一眼,又很快沉浸回游戏中去了。

黑尾收回注意力,朝冒冒失失的莫西干头挑了挑眉:“是槻木泽的那帮不良?”

“没错!”山本满头是汗地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社长面前:“现金交付,十天前到期。连本带利一共126万円,全部收齐了。”

黑尾并不意外地点点头,扔出一瓶还透着凉的罐装汽水:“辛苦了。”

山本接过,豪爽地一气灌下半瓶,转身打着嗝对孤爪说道:“我就说讨债这种事还是得我和灰羽那笨蛋来。上次猫又老头把我们都借走了,不然也轮不到研磨你去跟那帮小混混打交道。”

孤爪研磨大概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很是不满的蹙起眉头。

黑尾笑着替他解释:“研磨那只是发生了点儿意外,最近当真敢拖欠着不还的应该不多吧,毕竟大家也都还想在这条街上好好过下去的。”

 

山本猛虎一下子来了兴致:“意外?——什么意外?今天槻木泽的小子有几个好像还挂着彩,不知是哪位的杰作啊?老大你知道?”

“哈,那是,”黑尾摸了摸鼻尖:“……某个无关人员。”

“就一个人?”山本嘿了一声:“手脚那么利索,哪个‘无关人员’那么猛?”

“才不是吧……”研磨突然难得插嘴道:“前天明明是阿黑自己把人家吓跑的吧?说是要让我好好道歉什么的,结果却说了超级可怕又严肃的话。”

某社长一脸无辜:“有吗?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吧。那种热血当头的小子搁在哪儿都是火种,一擦就着。补偿金也收下了、得趁他惹出更大的麻烦前——”

黑尾铁朗话断在半截,视线落在面前的电脑屏上挪不动了,连表情都定在了前一格。几秒后他突然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甩下一句:“稍稍有点事。”便匆匆出门而去。

前后不过半晌,方才还热闹的房间里霎时只剩下头顶空调有气无力的吹风声,和孤爪连密不断的按键音。

山本猛虎举着汽水瓶莫名其妙地摸摸后脑:“搞什么鬼?”

“我猜是……无关人员。”孤爪研磨悠悠道。

“啊啊啊啊!所以、那个所谓无关人员到底是谁?”

“……一个超级又吵又麻烦的蠢蛋。”布丁头撇了撇嘴:“不过阿黑大概、不讨厌他。”

 

两度匆忙的遭遇之后,木兔光太郎直到现在才勉强算是能细细打量过这条街。

并不算宽阔的街面两旁是大多两三层的旧式楼体,剥落的外墙上被喷漆划上了意义不明的胡乱涂鸦。遍布的整街的电线似乎就悬挂在头顶不远处,隐隐能看到老化开裂处的红绿裸线。

白天时段似乎并不能让生存在这里的二脚生物表现出更大的热情。即便是正在营业的店面也不过半拉着卷门——偶尔会有顾客熟门熟路地弯腰出入。

脚边飞速溜过数只刚刚在垃圾堆偷完腥的野猫,不一会便灵活地跳上现时已十分少见的矮墙——暴露在外的钢筋已经被磨得圆润无害,正巧成为某些漆黑鸟类的歇脚处。

粗鲁、凌乱和无序似乎充斥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黑尾铁朗看到木兔时,与周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年轻男生正站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并没带着帽子,绷带也拆了,灰白相间的头发精神奕奕地竖着。他抬起头,能看到面上的伤口亦恢复了八成,只剩下浅浅的淤青。

啊啧,年轻当真好啊,这小子。

“噢!黑尾先生!可真是巧遇!”一个笑容很快跃上了木兔的嘴角,他竟还旁若无人地挥起手来:“我刚刚还在想该怎么找你呢——”

黑尾双手兜在裤子口袋里走近:“是……钱不够吗?木兔先生?”

“不、才不是啦!话说喊我木兔就可以了,木兔!”他好像说每一句话都带着十足十的劲头,似乎那天听完自己的话时,沮丧得满脸蔫的家伙,和现在这只精力过剩的猫头鹰根本不是同个物种。

喂喂,你恢复得也太快了吧,光太郎君?黑尾铁朗在心中暗自吐槽未完,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熟悉的信封。

“这个钱我果然不能收!”

“……原因?”黑尾没有接,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

木兔耸了耸鼻子:“唔、原因的话不知道。说实话觉得自己超亏的,好像白白挨了一顿揍。不过硬要说起来——我是说如果可能的话,应该是揍人的那帮家伙出我的医药费才对。”

黑尾还算委婉地开口:“客观来说……以我的判断,我认为那种可能性很渺茫,木兔君。”

“啊啊啊,可恶我就知道!”

木兔光太郎哀嚎了一声,竟然十分干脆地放弃了。

“所以,你就是还钱才过来的?”黑尾也不跟他磨叽,接过放钱的信封,五张纸币几乎都没什么分量。

“嘛、其实还有别的事。”向来直爽的年轻男生伸着食指挠了挠脸侧,罕见地有些难以启齿。他看向黑尾铁朗的脸,对方面上未带表情,却显出十足的耐心,正波澜不惊地望着自己。

木兔光太郎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啪地双手合掌作出了拜托的姿势,闭上眼睛大声请求道。

“请黑尾先生把这5万円借给我吧!”

 

06.

黑尾铁朗最近又借了掌机开始磨蹭之前那只游戏。

孤爪研磨一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指点他,没多久黑尾就好像掌握了点门道,任务失败的次数逐渐减少,也像模像样地凑出了一套不错的装备。他打怪花时长却十分有耐心,相对于直接砍杀更喜欢琢磨一些牵制的打法,随从猫和各样道具倒是用的相当应手。

“阿黑好像最近心情不错?”

晚上跟泽村约着喝酒,出门前黑尾还依依不舍地捧着机子,竟然被研磨给嘀咕了声。

“我有吗?”黑尾摸摸脸:“不还是老样子?”

“呐,说起来……上次那个麻烦的大学生,后来跟阿黑说了什么?又被吓回去了?”

黑尾抬了抬眉,露出些微妙的神色:“他跑来问我借钱。”

“……唔啊,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就算是感慨,也几乎没什么起伏的语调。

男人暗了屏幕,捶捶腰站了起来:“你猜他借多少?”

研磨转过视线盯着自家的老板,黑尾只好苦笑自答道:“5万。就是我给他的医药费,原封不动。”

孤爪研磨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近乎呻吟起来:“我绝对、绝对不擅长对付这种人。”

黑尾铁朗微微勾了唇角,很知趣地绕开了这个话题:“最近那个笨蛋要回来了吧?”

“……”研磨的表情瞬间更棘手了:“孤爪研磨的不擅长应付对象二号机。”

黑尾一边大笑出声朝门口走去,路过沙发时顺手揉了揉布丁脑袋:“列夫听到可是要伤心的。”

研磨炸毛:“他才不会!”

黑尾铁朗离开前又回头道:“话说研磨你猜不到吗?那个叫木兔的家伙,可是非常地缺钱。绝对不止5万这点数额。”

 

“欢迎光——”一见那个几乎和门框齐平的高个子,柜台里的收银员立刻举起手来:“啊!列夫!好久不见!”

天气已经入秋转凉,灰毛的的混血家伙一钻进便利店就暖和地眯了眼,站在货柜旁都高出好一大截:“光太郎,果然是你当班!”

刚刚回岗第一天就碰到朋友,木兔光太郎的心情显然不错。他自从开始打工后,便常常见到“永远被公司前辈派来跑腿”灰羽列夫,两人又都是爽直的个性,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

灰羽转了一圈抱着一堆商品到结算台,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段,店里只有他一个顾客:“不好意思呐,最近稍稍有点事情不在街上。”

木兔光太郎咧嘴笑道:“我还想谢你呢!你介绍我的那里我去了——那个借贷事务所!虽然有点、呃,小意外,但最后还算挺顺利的。”

“哈!?”灰羽列夫傻眼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去找音驹的人了?”

猫头鹰脑袋眨着眼睛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名片:“恩,是啊。不是你给我的地址吗?”

“光太郎!”灰羽整个上半身越过了收银台,探到了木兔面前盯着他:“你借了多少?”

“5万。”

“——才这么点?”灰羽似乎暗自松了口气缩回身子:“你不是还差着100多万呢?”

木兔伸出手指盘算道:“这儿快结算工资了,幸好店长肯让我多当班一倍的时间——我已经存了47万了,再努力一下很快就能凑齐的。”

灰羽望着正认真计划的木兔突然有些失语。他也大概明白眼前的年轻男生是个绝不肯欠人人情的固执家伙,所以即便找到了借贷公司,也不知为何只借了这么一点数额。也正是由此,“我把钱借你吧”,这种话,在灰羽列夫胸口盘桓许久也无法出口。

 

木兔光太郎熟练地将商品结算装袋,灰羽从口袋里掏钱包付账,他看着夹层里的纸币,突然奇怪地抬头问道:“呐,光太郎,你是问谁借的钱?”

“是黑尾先生,你认识他吗?是个发型有点儿——”木兔比划着脑袋:“有点儿厉害的人。”

灰羽忍不住暗笑出声:“啊,认识啦、认识。”

木兔抓抓鼻尖:“不过他还没把钱给我,和我约在明天——他说需要签契约,所以要准备一下。喊我带上证件。”

 

“才5万还要签什么、太夸张了吧……不对,应该说5万都肯借,老大到底在搞什么鬼!”

空气里的气压明显低了下来,一丝丝的腥味和堆积的云层都预示着天气的改变。

灰羽列夫一出便利店便忍不住兜着手嘀咕起来。作为社员,他当然很清楚自家事务所的运营准则和手段。因为利润有限,过小的借贷数额黑尾铁朗几乎不会经手。不过也正是作为社员,他更常常摸不清楚黑尾铁朗这个人。

音驹并不是个普通的借贷公司这件事,街上的人都再清楚不过了——即便说这条街正是音驹的地盘也毫不为过。作为音驹老板的黑尾,此时此刻又到底在想什么呢?

 

07.

“你在想什么,黑尾君?”

居酒屋里,泽村大地拍了拍黑尾铁朗的肩膀,黑发男人很快微笑起来:“我在想,你们这次进来的四个小鬼都很不错嘛。”

“啊哈,你在说影山他们四个是吧?不过是几个毛头小子,还差着远呢。”泽村夹起一片生鱼片,面上却隐隐透着满意:“特别是一个叫日向的,整天都干劲十足。感觉和孤爪君是完全两种相反的类型吧?”

“干劲十足啊……”黑尾晃了晃半空的酒瓶半眯起眼睛:“嘛、类似的家伙我似乎也认识一个。有精神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话是那么说。”泽村摇头说:“他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过两天还得介绍你给他们认识一下,也算是规矩。”

“不用那么麻烦,时间久了自然就认识了。”黑尾铁朗倒并不在意,他将最后一点酒倒在泽村的杯子里,侧头望向移门和门框的缝隙,似乎有稀落的雨声开始传来。泽村大地正喝在兴头上,顺他视线转去,半晌才暗叫了声糟糕。

黑尾指了指门口带来的伞:“警视,我送你一程吧。”

泽村歉意道:“抱歉啊,只要到署里就行。”

 

外头带着水汽的风一吹,本来微醺的两人也醒了大半,警官推着自行车,黑发男人则撑着伞走在他左侧。泽村抬头看了看头顶不禁有些惊讶——是一把已经有些陈旧透明塑料伞,在便利店里随处可见的那种,伞柄上还像学生似的挂着一个名牌。

黑尾大概猜到他的想法:“呃、这把伞……稍稍有点缘由。”

泽村笑了,提出来的却是另一个话题:“呐,黑尾君你还不肯把这儿的活撒手么?你们老大都一把年纪了吧。别人不清楚,我可是知道的啊,猫又老爷子可中意你了。”

黑尾铁朗没料到他会提这个,含糊地应道:“那老头身子可好着呢,一时半会只怕还轮不到我吧。”

“也是。”泽村大地略羡慕道:“我们署长就没那么结实了,最近一直念叨着要退休。”

黑尾紧了紧手里的伞柄:“需要帮忙的就别客气——顺便代我向乌养署长问个好。”

 

秋雨几乎在送离泽村后骤然密了起来,塑料伞在风里摇摇晃晃,伞面被拍打出哗哗的声响。街两边的店面大多都开着,却因为天气的缘故显得清冷不少。

黑尾铁朗踌躇了一下收了伞,沿着两旁房檐往回走去。他步伐不快,视线似乎大多都停留在前方不远的地面上,鼻息间还残存着清酒的香味。等到看见音驹那模糊的金属牌,男人早就湿了大半。水珠沿着颈线滑落进衬衫领口,连本未淋浴的背部都传来带着寒意的黏腻感。

这个点早就不是音驹的工作时段,楼上楼下的灯都熄着。黑尾铁朗站在门前掏钥匙突地眼角一跳,无声放缓了动作,腕上的塑料伞一转就回到了手里,毫不客气地朝黑暗里挥了过去。

“哎哟!”蹲在门旁的倒霉家伙抱着脑袋嚷了起来:“抱歉抱歉!我不是坏人!”

一听那把嗓音黑发男人收了手,语气里全是无奈:“我说……你小子怎么在这!”

 

“进来吧。”

黑尾铁朗打开灯,门缝里的光线溢出来,照亮了一只浑身落汤的野生猫头鹰。木兔光太郎头发半湿,刚想道谢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额头上一道红印子,衬着满脸沮丧当真狼狈得一塌糊涂。

黑尾简直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让出路:“这儿有浴室,先去洗个澡吧。”

“打、打扰了!”木兔大声道谢着鞠躬,视线落在那把塑料伞的伞柄上,那里坠着一个不太适宜的棕色名牌。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房间里不算太亮,他抬起身来时看到黑尾铁朗正垂眸看着自己,头顶的黑发难得乖顺地伏了下来遮过双眉,这使男人看起来似乎变了些许。

“那个,”木兔喉结滚动着,直起身来直视着黑尾的眼睛:“黑尾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

黑尾顿了顿道:“当然——我们前几天才刚刚见过。”

“啊,我不是说这个……”

黑尾铁朗显然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不客气的用伞尖去戳木兔的肩膀:“浴室在左侧门里——衣服我会准备。快点搞定我也要洗的。”

 

“所以……你跑来干什么?”黑尾一边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时,身上起了暖意。木兔光太郎正十分合身地套着他的干净球衫,站在黑尾的桌子旁发愣。

桌面上的电脑前放着一个便利店的口袋,里面露出了一些杂志、零食、啤酒和香烟的包装。木兔很熟悉这些商品——因为是他今天刚刚亲手结算过的东西。

他开始直觉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围绕在这间房间里,却具体无法表述——确切说,是由黑尾铁朗这个男人带来的,说从一开始,就顺从着某一个意愿和希望也不为过。木兔光太郎无疑开始好奇,眼神里也溢出探究的神色。

身后传来动静,木兔很快回头。黑尾的衬衫领口没有扣拢,露出一小片胸口。袖口滑落在臂弯处,小臂肌肉随着擦拭的动作上下微微耸动。

木兔忽然意识到这个已经年过三十的男人,远比他人所认为的要结实得多。他想起那天黑尾铁朗把玩着蝴蝶刀朝自己微笑的样子——他是这条街上的人,但又比这条街来的更加无理、矛盾、可恶又充满魅力。

所以我为什么跑过来?木兔光太郎将这个问题在心里重新默念了一遍。

 

“虽然黑尾先生跟我约在明天。但我明天并没有打工,所以就想今天下班后来碰碰运气——”木兔一脸可怜巴巴:“却被雨困了半个多小时。”

“……我很可能就会直接回家了。”黑尾扶额:“如果我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恩、不知道——大不了冒雨回学校吧,应该。”木兔拍拍胸脯说:“不过直觉告诉我肯定会碰到你。”

“……你是笨蛋吗。”

“绝对不是!”

瞧着猫头鹰脑袋努力大声反驳的模样,黑尾铁朗走到桌前打开抽屉,抽出一张白纸:“嘛、既然你在这儿了,那就按照规矩来吧。”

黑发男人笑眯眯地说:“来签借贷契约吧、木兔光太郎君。”

 

08.

“列夫!”黑尾铁朗一掌拍在灰羽列夫的后背:“别驼着背,拿出点气势来,你怎么去跟人追债啊?”

灰羽勉强直了直腰,盯着脚下还没干透的地面,跟黑尾两人并肩走在街边:“呐,老大、前段时间有没有个扫把脑袋的男生来找过你?”

“啊……你说的是那个叫木兔的大学生?”

灰羽停住脚步嘟囔:“他是我朋友。”

“是嘛。”黑尾转过头看着灰毛高个儿:“然后呢?”

灰羽列夫慢慢吐了口气,突然一把把住黑尾的肩膀,碧绿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老大!你愿不愿意再借他一点?呃、我的意思是我出钱……但以事务所的名义,所以利率请不要收的很高……啊啊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

黑尾好笑地扬起眉毛:“列夫你就不能慢点说吗?好好说清楚理由。”

灰羽泄气地松了手,背部又习惯性地蜷了起来:“木兔他是单亲啦——然后他老妈生病需要手术,所以缺钱。那家伙打了双倍的工,就是在攒钱的缘故。”

黑尾铁朗似乎没什么反应,望着前方脚步依然平稳地跨着:“你怎么会知道?”

“他就在街右边的便利店里打工,聊天时打听到的——因为几乎每次去都能碰到他,正常情况下都会奇怪吧?”

黑尾侧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信任那家伙?要手术的话,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吧。”

列夫眨了眨眼睛:“……直觉。”

“……果然你也是个笨蛋啊。”黑尾没等灰羽大声抗议,突然截断了话题:“列夫,最近不忙吧?”

“我忙不忙还不都看你和猫又老头!”

“老爷子那里我会去说的。”黑尾铁朗伸出手指摸了摸下巴:“干完今天的工作,去替我出差跑个腿吧?”

 

孤爪研磨最近和乌野署新来的一个橙毛的小警察认识了。明明是完全两种类型的人却很快地熟悉起来,研磨还把各种游戏介绍给那小鬼。黑尾铁朗见过一回,和研磨在一起时大多都是他在吵吵嚷嚷地说话,而布丁脑袋只是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偶尔才插上一句。两人却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这场景多少让黑尾觉得有些熟悉和好笑。也因为研磨干完工作就跑没影的缘故,黑尾只得自己一个人继续琢磨着把掌机往下打。大概4、5点的样子,黑发男人摸了摸口袋里半空的烟盒,起身下楼朝街头走去。

今天那家便利店里当班的是个面上鲜有表情的男生,和木兔差不多年纪。

移门往两侧移开的时候,赤苇京治看到了外头走进来的男人,眉间稍稍耸了一下,又很快恢复。黑尾很快放了三包七星在结算台。

“1320円。”赤苇报出价格时,黑尾铁朗早就准备好了零钱,他将一个信封袋压在了一张千元纸币下,一起递给了赤苇京治。

“麻烦转交给木兔光太郎。”黑尾温和地拜托道:“在三天之后。”

赤苇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他显然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男人,却也因为了解他的身份、又接触得不够深刻,便不足以让他卸下全部防备。

黑尾铁朗转身离开时,赤苇京治突然出声喊住了他:“所以为什么帮他到这个地步,木兔那笨蛋也根本不记得你吧。”

“因为有欠必还是我的做事准则。”黑尾侧头朝他摆摆手,他的手腕上挂着一把便利店的一次性塑料伞:“更何况相对于欠着别人——我更喜欢别人欠着我的感觉。”

 

赤苇京治是木兔光太郎的大学同学,也和他在同一家便利店打工。他大概在两周前认识了黑尾铁朗这个男人——就在木兔被揍的前一晚上。对方和今天一样过来买了两包黑魔鬼,却在结账时和他搭话了。

他十分礼貌又爽朗地自我介绍后,直接向他开口询问了木兔母亲的消息。并不仅仅是病情,连治疗措施和具体医院都作出了询问。

“我认为赤苇君你比看上去更加关心着木兔君的事情。”黑尾如此微笑着说道。

之前赤苇不过是对这个人作为客人有所模糊的印象罢了,却因为对方自以为是的发言而不满:“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木兔的事感兴趣……所以你为什么不干脆去问他本人?”

“因为我打算帮他,而以我的了解,对方并不会轻易接受。”黑尾含蓄地指出:“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对原因没兴趣,”赤苇说:“只想问你打算怎么帮?”

黑尾铁朗淡淡说道:“钱。”

 

09.

“呐,研磨。”日向翔阳满脸好奇地问:“你们家的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孤爪研磨努力思考了一下:“是个……很棘手的家伙。如果可以,绝对不想站在他的对立方。”

橙发的小警员仍不满足:“啊嘞?仅此而已?但是啊,泽村前辈一定要我们认识他啊。”

“噢,是这样。”研磨还是埋头盯着手机屏幕——只要轮到日向巡逻,他几乎都会在碰到坐在老楼前的孤爪研磨,然后两人总是能聊上几句。最近黑尾很少空闲,布丁头总是一个人坐着晒太阳。

“翔阳听说过猫又组么。”

“啊!这个我知道!乌养署长会念,”日向得意地说:“是这附近的黑帮,所以跟乌野打了很多年的交道了!”

研磨点点头:“那你知道这条街也是猫又组的地盘吗。”

“唔啊!真的假的!!”

“所以……阿黑以后可能会做下一代组长也说不定。大概就是这样吧。”研磨淡定地吐出了似乎不得了的话题,本人似乎并没什么自觉。日向倒是愣了好一会儿。

“等等等等!”小警员艰难地抗议起来:“跳的太快了!”

 “恩。”孤爪研磨总算把脑袋从屏幕上抬起来:“音驹作为借贷事务所,其实也是猫又组管理这条街的媒介。这里不少店面都是猫又组的财产,而阿黑电脑上也连接着街上所有的监控。”

日向一理顺,双眼噌地发亮起来:“唉!?所以研磨也是猫又组的成员吗?——黑帮什么的感觉又厉害又危险啊!”

研磨抽抽鼻子嘟囔道:“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是危险的话,虽然近几年好了些,但依然会有麻烦找上门的时候——”

 

当然会有麻烦找上门的时候,而就算是黑尾铁朗也难以幸免——比如大半年前的某个的雨天。那时候音驹除了收债收租,偶尔还替组里干干别的略显暴力的活。用研磨的话来说,就算在走路上被对家捅了也毫不奇怪。没料到竟是在黑尾身上一语成谶。

好在没直伤要害,可情况仍然够呛。勉强摆脱了纠缠不休的对方,落单的黑尾铁朗选择穿过某所大学学区,也不至于倒在路上也没人搭理。

雨天遮掩了他受伤的事实,手机丢在了搏斗的地方,男人捂着腰侧的伤口几乎浑身湿透地找了棵树,坐在路旁调整呼吸。就在他开始认真琢磨自己到底会不会就此交代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家伙竟停在了他跟前。

“喂!我说你还好吧?”多管闲事的是个一身运动装的学生,撑一把透明的一次性雨伞,猫头鹰般的头发精神奕奕地矗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由上而下地望着他,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黑尾苦笑着扯扯嘴角:“我看上去……很糟吗?”

“一般人不会坐在路旁淋雨吧?”男生指了指他湿漉漉的衣服:“会感冒的啊。”

“感冒……”黑尾觉得有些好笑,他看着这位好心人士相当关怀的脸,缓缓地吐了口气:“我说,不介意的话,你愿意把手机借我一下么?”

男生几乎毫不犹豫地掏了手机,却在黑尾打完电话递还的时候,一脸恍然地蹲下来拍他的肩膀:“啊啊,我知道了。”

黑尾莫名:“……你知道什么了?”

“……你是失恋了吧!?绝对是的吧?”那家伙耸了耸鼻子:“刚刚是打给朋友了吧?喊他们来接你什么的——”

“……”

“果然!不要太伤心啦。”

黑尾铁朗罕见地出现了极大的挫败感:“……谢谢。”

 

这个急着去打工的猫头鹰脑袋并不能待上太久,却在离开前送给了黑尾一罐贩卖机里的“友情咖啡”,并且强势地把自己手里的塑料雨伞塞给了他。

那家伙做事爽快又直接,好像完全不经过大脑。黑尾有些瞠目地望着他将背包顶在脑袋上跑步离开的背影,根本没来得及再说一声谢。

“……一定要和好啊!和女朋友!”那家伙竟然老远还回头朝他挥手。

……明明自己才说过淋雨会感冒。黑尾默默在心里总结——因为是个粗神经的笨蛋,所以并不会生病吧。

 

几个月后,借口养伤的黑尾铁朗早已把组里的杂事推卸得一干二净。某天他无意中在音驹附近的便利店里,遇到了当初那只吵闹的猫头鹰。

当时他正在朝店长鞠躬,要求他给自己多安排一倍的排班。

“店长先生!我会好好出勤的!身体也绝对吃得消!所以——”

黑尾站在一旁,视线垂落在他工作服前的名牌上。

上面写着“木兔”两个汉字。

 

“列夫,帮我去那边便利店里买两包烟。啊,还有研磨的零食,夜久的杂志,都一起买了吧。”

灰羽列夫很快抱怨起来:“老大你以前烟不都是一条一条买的吗?现在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我跑腿!”

黑尾说:“我想经常换换口味。”

“不怕抽出什么毛病啊,老大。”

“你有什么不愿意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每去一趟就要花上很久,当心我算你旷班。”

听到黑尾的话,灰羽忽然兴奋起来:“因为那边便利店有个店员和我很合得来啊!没有别的客人,都会聊上几句的。”

“啊,是嘛。”黑尾铁朗将视线挪开,语气里捎上几分嘲讽:“跟你合得来的家伙,只怕也是个吵吵嚷嚷的笨蛋吧?”

 

10.

陷阱、饵食和等待。

捕猎的三要素。

灰羽列夫的手机响起来时,黑尾铁朗握着掌机正在出神。过去一些不太起眼的片段慢慢合成一个圆满的、名叫木兔光太郎的形状,意外地在短短几个月内出现了太多的次数。

“喂?光太郎你怎么不说话?”灰羽列夫疑惑地拉远手机,确认屏幕上仍然正在通话中,对面却没什么声音传来:“你在医院吧?怎么样?手术成功吗?”

“……唔哇、你不是在哭吧!——好吧你没哭没哭,声音小一点我耳朵都聋了。看来结果顺利?那祝你老妈早日康复——”

接触到黑尾投来的目光,灰羽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啊?你不用谢我!我什么都没干,只是个跑腿的。”看到黑尾铁朗假装不在意地扭过头,列夫咧嘴乐了。

 

“那是我们老大的钱,当然是借你的别想得太美了。啊、话说你误会了吧?那张名片其实就是我工作的地方……”

“我知道,”听到灰羽的话,蹲在病院外墙旁的木兔光太郎慢慢站直身体:“我看到列夫你买的东西了,就堆在黑尾先生的桌上。”

“啊,是啦!每次买烟都是帮他跑腿!”

木兔突然闭上眼大声吼着,声音嘶哑:“钱我一定会还、所以说黑尾先生为什——”

“光太郎!冷静点。”列夫突然打断了他:“老大说……原因的话,你早晚会知道的,等到那个时候再说也不迟。”

 

“赤苇?”木兔挂掉手机,看到赤苇京治正插着手臂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认识木兔这么多年,赤苇几乎从未见到他这幅略显迷茫的神色。这个叫木兔光太郎的人类好像永远都在精神满溢地向前奔赴,没有犹豫,无可阻挡。即便偶尔会沮丧,也几乎很快就会满血复活。

——看上去就像个笨蛋一样。可有时候,竟会有些羡慕。

这个家伙原来也有这样的时候啊,明明是个不擅长思考的单细胞生物。

 

赤苇京治走近,向木兔递出一只信封——十分熟悉的样式,不久前从一个黑尾铁朗的男人手上也向他递出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个,是有人拜托我转交给你的——说这是一份价值150万円的借贷契约。”

木兔光太郎几乎是急切地撕开封口,一块棕色的名牌从里面掉了出来。那块名牌在不久前还挂在一把廉价的塑料伞的伞柄上,上面写的是“木兔”两个汉字。

猫头鹰脑袋的家伙愣了一瞬,忽然紧紧地捏住了手心的东西。

“快去吧。”赤苇突然开口道。

“唉?”

“你妈我替你照看——不过仅限一晚。你有想要弄清楚的东西吧?”

“多谢啦!赤苇!我欠你份人情!”

赤苇京治目送某人急匆匆大步离去的背影,不禁好笑地叹气。

“——果然是错觉啦,这不是还是原来那个蠢货嘛……话说你欠我的人情还少吗?”

 

“说起来、随口问了一句。阿黑到底什么原因会对这个游戏感兴趣?”

掌机好不容易回到手里,孤爪研磨翻着黑尾进度直逼自己的存档,忍不住问道。

“啊……”黑尾铁朗想了想说:“好奇吧?看你打的那么沉迷,我也难免会觉得‘好像很厉害,来试试吧。’抱着这种类似的心态。”

“这个、才不是仅仅是试试的程度吧。”研磨反驳道:“如果真的只是好奇的话——阿黑的好奇心也太可怕了。”

“喂喂,把我说的像什么呢——”黑尾撑着下巴苦笑道:“对感兴趣的东西付出精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因为很有趣啊。”

布丁脑袋继续追问:“那么,享受过程和期待结果,阿黑到底在意的是哪一点呢?”

“你好刻薄啊,研磨。”黑尾摸了摸脖子,电脑屏幕不停跳转的镜头画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街口那块脏兮兮的展示牌下面。

“我很享受的啦,过程什么的。不过——”黑尾铁朗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如果没有结果的话,果然过程也显得毫无价值了。”

“你去哪儿?”

“我好像有客人来了。”黑尾朝他摆手:“等列夫和山本他们回来了,就早点下班吧。”

听到关门声后,孤爪研磨才拉长了声调:“噢——又是某种意义上超级可怜的……无关人员。”

好像就差最后一步了呢,阿黑。

 

11.

好奇心。新鲜的,强烈的、始终鼓动着一切的好奇心。

如果硬要说这条街上有什么在吸引着木兔光太郎的话,答案是不知道,也或许是这条街本身,也或许是某个生存在这里、沾满了这条街气息的男人。

一周四天,每次走出地下口匆匆路过那块展示牌时,木兔都会有意无意地向里望去。那里是黑帮地盘、不良和罪犯的聚集处、令政府棘手的灰色区——猜测和传言当然远远无法满足年轻的探究心。灰羽列夫递来的名片成为了一张邀请函,使男孩跨进这条街时有了看似十分正当的理由。而和黑尾铁朗的相遇,则令他异常的情绪膨胀到了极致。

 

“我们不是一类人噢,木兔君。”

当那个黑发男人第一次向木兔光太郎展示这条肮脏而混乱的街道时,嘴角带着笑意,却很鲜明地向他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所以离开这里,因为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木兔君,我再问一次、你为什么又回来?”

“如果我收下这5万円,我就没资格再站在这里了,对吧?”

“所以选择还钱再借吗?……你可真在令人意外的地方耍些小聪明啊。”

“既然黑尾先生认为我们是不一样的,那么请告诉我,我跟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

“——而且。”

“而且?”

“——我不想再后悔了。”

 

不愿再后悔了。

灰白发的男生不停地在路上狂奔着,无视心脏发出不堪重负的警告声,也无视路人惊异的眼光。他的胸口胀满了叫嚣的疼痛,手里紧攥着一张棕色的名牌。

我想见到黑尾铁朗、有想要对他说的话,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的答案——仅此而已。

“木兔!……木兔光太郎!”

被人喊住的时候,木兔竟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停步回头,两眼没有焦距却直直地望向出声的男人。

“你疯了!跑了多久?”黑发男人站在老楼的台阶前皱眉。

“……哈啊、哈啊、呼……”汗水浸透了衣服,木兔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黑、黑尾先生。”

黑尾铁朗叹了口气,刚刚想迈步,下一秒却怔住了。

“伤、你的伤口,痊愈了吗?”

木兔光太郎死死捏着拳头,大声地问出第一句话。

 

“那天我有闻到血腥味……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因为出汗的缘故木兔满脸通红,头发有些微微耷拉下来,这使他看上去比平时稍显安静:“但是在离开后、我才看到手机上有血印。并且想起了听说的一些传闻,关于黑帮的。”

“黑尾先生,我确实是逃走了。还因为紧张而说了‘失恋’什么的可笑话。”男生说:“那天雨并没下很久——所以回来经过和你相遇的地方、看到地上的血迹的时候,我后悔了、非常非常地后悔。”

直视着黑尾的视线垂落了下来,木兔光太郎固执道。

“能再次遇到你、我很高兴!但是、对不起!”

 

黑尾铁朗的神色柔和了下来,他没让两人间的沉默蔓延更久。

“你还真厉害啊,木兔。鼻子和直觉一样都是怪物级别么、小鬼。”黑发男人笑了起来:“你想说什么?说你自己其实不值得我感谢吗?”

木兔重新抬起头,难得一声不吭地咬着下唇。

“你误会了,木兔光太郎。我是黑帮,但我更是生意人,施善什么的不适合我。”黑尾摸出一根烟叼着,又掏出打火机:“我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这么直说吧,你很有意思、我对你很感兴趣。”

说出这么直接的话,黑尾铁朗其实对于木兔光太郎的反应,也心怀着小小的恶意——以至于对方骤然瞪着眼涨红了脸时,他竟觉得十分可爱起来。

“感、感兴趣什么的。”木兔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对黑尾先生也是一样!这次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走了!”

黑尾铁朗点烟的手一抖,差点熄了火苗。

……这家伙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还是说、果然是个如假包换的笨蛋吗?

 

“虽说我认为结果不会改变。”

黑尾放弃了那根没能点着的烟,从嘴里拿开。他走上前平视着这个鲜嫩又奇特的生物,明明是个远未丰满的幼雏,他却仿佛能见到他伸展巨大双翅、尽情翱翔的模样。

——可真是了不得的猎物啊。

黑尾铁朗勾了勾唇角,他感到木兔光太郎因为自己的接近而紧张绷紧的身子,还有不停上下滑动的喉结——一双眸子却迎着目光无论都不肯挪开视线。

“嘛,但我还是会给你一点时间,”吐字的时候,黑发男人的嘴唇几乎贴着木兔的耳廓擦过:“连本带利地记得还钱给我啊?150万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一个学生的话,一年两年可是完全做不到的吧?”

然后在最后、再让你小小地挣扎一下好了?

 

两个月后,一个灰白的猫头鹰脑袋在音驹事务所里满面认真地鞠着躬。

灰羽、孤爪和黑尾神色各异,只有山本一人一脸莫名,半天后意识到似乎就自己全然在状况之外。

“啊?我说这家伙是谁?”

掌机里的存档已然被某人进度反超,孤爪研磨十分不满地嘟囔着回答他。

“……无关人员。”

黑发男人清了清嗓子。

“那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木兔君。”

 

黑尾铁朗却没料到自己在说完这句话后没几秒、就彻头彻尾地后悔了——当那个直白又粗鲁的男生挑起个性的眉梢,露出令人熟悉的、得意的神色时,事情似乎往往都会朝不可控的方向滑去。

“我的名字是木兔光太郎!22岁!喜欢的东西是排球、肉、以及黑尾铁朗!因为要偿还155万的债务从今天开始在这里打工,从今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步步为营的猎人费尽心思终于捕获了满意的猎物。

然而被那只猛禽反杀,似乎只用了短短的一秒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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